第49章 【乌萨斯军马妓实】序章:耀光与秽影3 骑士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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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的新报纸一下子塞满了信箱,晨练归来的金发女骑士刚刚住下长跑的脚步,用搭在肩膀上的手帕轻轻擦拭过汗涔涔的脸颊,然后熟练地吧一捆报纸全部抽出抖开,粗看一番后,便顺手丢进了院子里那早已堆满类似的垃圾印刷品的几个大垃圾桶。
她并不需要也并不想通过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标题,夸张的排版乃至刻意吸引眼球的美艳库兰塔女郎写真来获取外界信息,但也一直没有取消报纸的订购与报社会员的续费。每当晨练归来,看到满满当当的信箱时,她总能借此回想起离开的那位长辈的身影。
金色的身影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控制着自己晨练后过于粗重的喘气。她简单舒展了下身体,紧接着便换下被香汗浸透的运动背心和紧身短裤,将它们泡进水里,再开始梳洗打扮。然后一边拉伸着胳膊来到桌前,又一边抻动酸胀的双腿,开始望着堆满文件的书桌,整理自己的思绪。
她高挑而错落有致的身材端坐于这张承载着祖父和父亲的笔笔锐气,祖母与母亲的丝丝雅香的古旧而质地坚实的书桌后,在穿过窗户的晨曦辉映下构成了一幅绝美的艺术画:缝制稍显粗糙,但舒适透气的米黄色绒线衣根据量身定做的尺寸严丝合缝地贴在宽旷坚实的臂膀与傲然[X_X]的胸脯上,让胸前英雄瓦妮莎的图案造型愈发栩栩如生。挥舞双剑,呐喊冲锋的古库兰塔女英杰威武飒爽的英姿寄托了缝制这件绒衣的少女的小小心思。或许在她的眼中,在那不知多少个因笨拙而被针扎破了手指的深夜,心目中的姐姐一如那位扬蹄腾飞的半人马女骑士,以崇高的决意劈裂黑暗的大地,亦启迪她心目中的曙光。
当然,若是只看这件缝着大英雄瓦妮莎卡通图案的绒线衣和穿着这件线衣的金发丽人,或许很难将她与那位赛场上英姿勃发锐气刚劲的耀骑士关联起来。其实不单是褪下战袍与护甲后错落有致的身躯,那对修长而健美的双腿此刻也完全掩于黑纱长裙之中,只剩下长裙上端收腰设计下无比轻盈而纤柔的腰肢在彰显她身为女性的完美身材。这般搭配下的女骑士甚至流露出一种恬静淡然的淑雅之美,也唯有在这样的时刻,她才会让人意识到,那名沐浴辉光的,充满神性与坚毅的耀骑士,也是一名美貌与品格兼得的女人。
现在,玛嘉烈·临光,即将开始自己新一天的工作。
玫瑰报业寄来的厚厚一沓广告代言与产品推销之类的意向书和邀请信可以直接不看,统统丢掉;闪耀优骏中学的捐助典礼需要列入日程表;辉煌盾工业的新制装备测试员邀请关系到以后竞技赛场上骑士们意外受伤的相关隐患排除,需要好好斟酌,无论同意还是拒绝,回信上都要遣词造句一番;此外还有格汀尼亚征战骑士学院的演讲邀请函,需要准备演讲稿……
玛嘉烈快速翻阅过一摞摞的文件,最后目光落在了写了一半的日程表上,日期写着今天的那一栏,有一个醒目的红圈。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放下手里刚刚握起的羽毛笔,转而起身更衣。如没有意外,今天监证会那边就该来人了。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十九年前的那一天,两名披挂齐整的征战骑士,带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就这样匆匆离别。
希望自己还来得及好好打理一番衣装,好好擦拭一下剑枪。
哦,看来这一天的清晨,她注定不能不辞而别了。因为房宅的大门忽地被人用力蹬开,火急火燎的高跟鞋嗒嗒嗒地由远及近,然后是一声怪罪意味颇浓的叫喊。
“玛——嘉——烈!!!”
金发碧眼,身段丰润,颇具成熟气质但只比自己大四五岁的长辈表亲怒气冲冲地挥着一封信冲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一脸茫然的征战骑士。
“玛嘉烈,看你干的好事!”
“佐菲娅姑母,我……”
来人把信封狠狠地摔在临光家长骑的桌子上,然后双手“啪!”地一下也压了上来,漂亮的碧蓝眸子直勾勾地对上同样美丽但不停闪躲的金色眼眸,摆出一副长辈兴师问罪般的架势。
“你那个读报机叔叔走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当马屁放了是吧!”佐菲娅神色泼辣,激动地捶着桌子叫嚷道。“为什么要答应那个没了银枪天马当拐杖道都走不动的蠢婆娘?你知道这个时间出现在战训场,我们会有多少麻烦吗?!”
“姑母……我……”玛嘉烈显然颇为错愕,她不断地挪动眼神,像是躲避什么,又像是在示意什么。
“别叫我姑母!不对这个待会儿再说……玛嘉烈,玛嘉烈·临光!你好好想想玛恩纳离开前的千叮咛万嘱咐吧。”临光家的旁系长辈掐着腰挺胯站立,仍然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那份协议代表着什么你也应该清楚,我们现在不需要他们的承认,我们现在连自己能顺利度过难关都已经很不容易了。可你呢?玛嘉烈,你怎么还是要去逞英雄,还是选择了去给征战骑士打白工啊!”
“姑母……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我作为骑士,在这种关头,总该站出来……”玛嘉烈紧张地握起拳头又张开,然后又握起,似乎有些焦急地辩解着。
“那你妹妹呢?我的玛莉娅怎么办?!你进了军营,立了战功,衣锦还乡了,我和你妹妹可就要成天担惊受怕东躲西藏啦!”佐菲娅陡然抬高了声调,把屋内的几位库兰塔耳朵扎得生疼。
也就是这时楼上传来了动静,穿着姐姐换下来的宽松睡衣,搂着上次竞技赛事中购买的大号耀骑士玩偶的小天马披散着暖色的金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晃晃悠悠地走下了楼。“嗯……诶,姑妈也在啊……啊?有客人?!不……不好意思!”她见到会客厅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两位征战骑士愣了愣神,然后慌慌张张地跑回楼上,甚至踩到睡裙摔了一跤。
“呃,结果还是被吵醒了。”玛嘉烈看了看有些愣神的长辈,摇了摇头:“玛莉娅她……昨晚帮我保养武器,睡得比较晚。”
“玛嘉烈,你跟我好好说说,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意识到自己吵醒了熟睡的玛莉娅,面前的这位长辈也收敛了些气势,但还是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严肃地盯着面前的耀骑士。
“我……佐菲娅姑母,你也知道,最近的局势……”
“最近的局势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佐菲娅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的话。“玛嘉烈,你也不小了,多少也该理解你叔叔的意思了吧?他不希望你签那个什么破《协议》,就是为了让我们家能继续安稳地度过这一次穷折腾,或者下一次。你跟我说你现在是长骑了,你要担负起长骑的责任了,我当然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玛嘉烈,你也不能什么责任都往自己怀里揽啊!”她再度从抱胸转回叉腰的姿势,也俯下身来瞪大了眼睛不停地质问。
“……”
“银枪天马入城后,抗议的人群就集中就在我宅子边上,每当我坐在二楼阳台品酒或者练舞的时候都能看到那群家伙。”看着玛嘉烈低下头沉默不语,佐菲娅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在她对面端坐了下来,语气也放缓了许多。“你知道闹事的都是什么人么?泼皮无赖小阿飞,欠了银行贷款的穷鬼,懵懂无知凑热闹的小青年,趁着骚乱搂搂抱抱的小情侣……我还能看到无胄盟那群杂碎。”佐菲娅没好气地抓起玛嘉烈放在书桌上的咖啡猛灌一口,然后被苦得呛出了声,玛嘉烈见状赶忙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方糖,看着对方丢了两三块进去,一边搅动一边继续她的絮叨。
“这群家伙,要么每天能领到钱,要么本来就无所事事,要么就是在贷款利息方面得到了许诺,然后来做一些龌龊下流的破事,举标语,喊口号,扔石头,要么就是加起录制设备直播那种……啧,鼓鼓囊囊的‘爱马仕之夜’(避孕套品牌)甚至能甩到我的阳台上,用不了几天,就要把燃烧瓶丢到战训场里面去了。”
玛嘉烈没有说话,自己这位不算年长的长辈讲的事情显然多数是实情。乌萨斯主动升级边境局势,导致卡西米尔紧随其后提升战备等级。这个时候身为不输于银枪天马战力的独立骑士,玛嘉烈觉得自己完全有责任站出来。但来自卡西米尔内部的反扑还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不愿将自己手底下那些摇钱树一般的竞技骑士送上战场的商业联合会代表们绞尽脑汁,甚至不惜煽动民众的不满以驱使他们闹事来阻碍监证会的战备措施。
“照这个势头,哈,骑士老爷们怎么忍得了,接下来就是报社负责人们喜笑颜开,把任何性质的冲突吹到比星空还高,让卡瓦莱里亚基的所有人都来把征战骑士们的荣誉与勋章丢到烂泥里,踏上一万只蹄子……你有没有想过,玛嘉烈,如果‘耀骑士’在此时此刻,出现在了战训场,带着同样被征召进来的竞技骑士们一同接受训练。那时候的报社又会怎么报道?”
“……姑母,这没有关系。”玛嘉烈的眼中腾起一团火苗:“我被流放的那段日子里,经历了很多,这种事情我习以为常了,我不在乎……”
“是,你大可以不在乎,可我呢?我和我的玛莉娅呢?玛嘉烈,若是镜头聚焦到了你的身上,你觉得你的亲人能躲得开么?你想过你的家里也被那样的示威游行堵得水泄不通么?你想过我和你的好妹妹连出个门买个东西都要担惊受怕,走在路上都会被那种脏兮兮的性爱用品、石头块乃至是燃烧瓶砸脸上么?”
“我……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姑母……”玛嘉烈侧过脸,躲闪着来自长辈的目光。
“你想不到的,玛嘉烈,你不会想到的,当初你父亲和母亲都没想到,你爷爷都没想到,你叔叔年轻时更没有想到,所以你的父亲和母亲离开了,去到了他们都摸不清楚的地方,所以你的叔叔也离开了,而且在离开前对你说了那番话。”
佐菲娅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如果没有年初至今一系列的事情,她也不愿将一直积攒在心底的话和盘托出:“玛嘉烈,我本以为你已经足够成熟了,但你好像还是那个,憧憬着骑士小说里跨马执枪横扫一切的女英雄的小姑娘啊……你要清楚,这片大地上有太多的灾祸,以你的法术无法将其治愈,这片大地又有太多的阴谋,以你的剑枪无法将其扫清……”
玛嘉烈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长辈全然没有了往日大手大脚花钱,痛痛快快享乐的潇洒神气模样,相反,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倒像是一位真正的年长者,在板着脸教育不听话的小孩,估计再过不了几年,她也要淡泊名利与金钱,转而坐在躺椅上跟自己的老同事聊天织毛衣了。佐菲娅姑母流露出玛嘉烈从未见过的忧虑的眼神,两边秀气的眉毛皱紧绞在一起。板起来的脸颊让她想起那个半年前从这个宅子里离开的最后一位临光家的长辈,他瘦削高挑的个子在夜幕下显得有些单薄,但那声音无疑是看透了一切的平淡与坚毅:
“玛嘉烈,记住,不要答应他们,不需要他们的认可,也不需要践行你在这个国家的责任。卡西米尔无权为我授勋,亦无权继续要求临光家做出牺牲。不要答应他们,不要……”
耀骑士愣愣地坐着,在耳边的絮叨的姑母逐渐化为虚影,她仿佛又见到了金色雨水中前行的叔父,又见到了挥手致意的父母,还有……还有露出欣慰笑容的祖父。
每个人的身后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即便最刻薄的叔父,也有着淡淡的金黄色萦绕在背后。
玛嘉烈回忆着与家人相处的种种,这个英雄的天马家族,自瓦妮莎起义与扩张时期便立下赫赫战功,每一任长骑都曾沐浴鲜血与烽火的荣光。数百年来,临光家族优秀的征战骑士层出不穷,而祖父西里尔·临光更是享誉泰拉的民族英雄,卡西米尔的人民世世代代都将铭记他在第十次乌卡战争中的不朽功勋。
但非议和不幸同样伴随着临光血脉的延续,长骑的结局不是在战场殒命,便是在卑劣的阴谋中屈膝。正如这片国土上无数崇高的骑士们所面对的结局一样,半数折戟疆场,半数不得善终。
她记得,她记得自己的祖父与父辈,她记得他们的功绩,也记得他们的结局。她知道每一任长骑都不希望自己的后代接过自己手中的盔甲与剑枪,但也知道每一任新的长骑都会默默扛起卡西米尔所寄予的责任与使命。
命运不曾眷顾临光,但临光时刻担负着命运。
也就在这时,一句小心翼翼的话语飘入了两人的耳朵。
“那……那个……佐菲娅姑妈,姐姐想去的话,就让她去嘛……”
坐在桌子旁的两名金发丽人一齐侧目循声望去,玛莉娅·临光不知何时已经换好了一身绒衣短裙,白丝包裹的双腿因焦急而晃动得有些错乱,但总还是连蹦带跳地来到了两位长辈的面前。暖色金发的天马少女脸颊和眼眶都红红的,似乎也是经过了一番内心的纠葛,才鼓足勇气站在姐姐身边。
“姑妈,我,我都想好啦……既然,既然说过了要做姐姐最可靠的后背,就不该……不该给她添麻烦嘛。”暖金色长发的库兰塔姑娘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来到办公桌前,试探着伸手握住了自己姑妈的胳膊。“姐姐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一定不是为了自己的小心思嘛。姐姐昨天都跟我说过了,她要去直面乌萨斯帝国军炮兵师的威压,或者跟莱塔尼亚高塔术士们斗智斗勇什么的……姐姐是为了我们所有人嘛。”
“玛嘉烈,你是这么跟我的玛莉娅说的?”佐菲娅听到临光妹妹的求情后脸色愈发阴沉了些,她重新叉起腰质问道。
“姑母,放心吧,玛莉娅也长大了,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阻拦你胡乱折腾,乖乖坐在家里受气,被人欺负?小临光不懂事大临光怎么也不懂事啊!?”佐菲娅不悦地埋怨起来:“玛嘉烈,你还不明白么,我们身为竞技骑士,最大的作用也只不过是以自己的形象去让大家见到一种精神,但现在你告诉我,你打算去践行这种精神?孩子,我们不在一个理想的国家……卡西米尔是欲望的国度,这样做的代价是巨大的。且不论身为征战骑士要面对的外敌,你也见识过商业联合会的手段了,为什么还……你想让我的玛莉娅再被绑架一次么?!你知道这一次不会有什么一根筋的小野马能误打误撞救下她了吧!”
“呜,姑妈……别说啦,姐姐准备了那么久……而且,姐姐一定……一定也是好好权衡过的……呜,姑妈……”玛莉娅在一旁轻轻晃动着姑妈的胳膊,佐菲娅本想再发作,但转过头看到玛莉娅泪汪汪的双眼,还是把涌到嘴边的苛责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你们这一家子,真是……”她烦躁地摆了摆手,竖起的耳朵耷拉下来,她双手抱在胸前,紧接着又插在腰间,然后无力地垂落下去,最后随着耸动的肩膀,无奈地摊开,伴随着的是一阵不悦的叹息。
“佐菲娅女士,耀骑士阁下得到了监证会批发的教官资质,战训场也设置在郊外地区,应该……不会受到太多打扰,她通常只需要上午或者下午关注下备战事宜,剩下的时间还能继续她平日里的日常安排,以及,以目前的战备等级,耀骑士阁下每周是有两天的空闲假期可以自主安排的。从战训场回城也并不算远……”
“谁让你们说话了?!”佐菲娅狠狠地剜了眼一直呆立在一旁,刚刚终于抓住机会插话进来的两名征战骑士。“一出事就找银枪天马,一出事就找我家的临光,你们要是真有能耐,现在就该去把那帮董事会老东西从写字楼顶扔下去!”
“鞭刃骑士阁下,这件事毕竟……”两人中的女骑士察觉到了佐菲娅的情绪,默默住了声,男骑士则不依不饶,还想理论一番。
“闭嘴,你这个愚蠢的珍珠小马!”佐菲娅大喝一声,吓得年轻的征战骑士往后退了两步。倒不是说技艺上他有多怵那柄能变成长鞭的佩剑,只是这个体态丰盈身形俏媚的女竞技骑士让他想到了自己的上司。
一阵沉默,姐妹俩都像是犯了错的孩子那样低着头,二女名义上的姑母则在呵斥了征战骑士后也把头扭向一边沉吟思索。佐菲娅自认是一个开明甚至有些宠溺孩子们的长辈,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因为急转直下的内外局势,正在焦躁与忧虑中,逐渐变成那个自己曾经很不理解的独来独往的大表哥的阴郁模样。
玛恩纳离开了,若是自己不能让玛嘉烈认识到现状的话,难道要靠商业联合会的下作手段来么,还是乌萨斯人的炮兵师?
可,可她是耀骑士啊……
佐菲娅盖住了自己幽蓝宝石般的美丽眼眸,思绪在脑海中快速地翻涌着。玛嘉烈是真的想不到自己的行为会让家人陷入危机么?还是说她即便如此也会一往直前?如若她真心追求着骑士的道义与崇高,那自己这样拦在她的面前,她又会作何感想呢?让孩子们有个安稳的生活是她的目标,但把孩子们牢牢拴在自己身边,像一只年迈的羽兽用参差不齐的羽毛,笼络着比自己还要大一圈的锐利的年轻猛禽,这样做又是否恰当呢?
“可她毕竟是耀骑士啊……”
佐菲娅悄声念叨着这句话,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玛嘉烈,我拦不住你。”
听到这句话的玛嘉烈缓缓地抬起头,她亮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辉光,被佐菲娅捕捉到了。
“但你也要答应我的条件。”
“……姑母,你说。”玛嘉烈的声音比较轻微,她在试探自己长辈此刻的心情如何,只是刚直的耀骑士,在揣度女人的小心思这方面,实在是颇欠功课。
“玛嘉烈,你要当头驹,我不反对,我反对也没有用。”佐菲娅平静地说道,“但我要为你们俩的安全着想,这个家咱们不能待了,你离开后,尽量住在骑士营帐里面,别的日程安排也是能推则推。我的玛莉娅也要搬走,和我住在一起。”她扭头看向揣着双手站在身旁的小侄女:“我在6号地块的边缘区还有一处宅院,那边比较清冷,没什么娱乐设施,自然也没什么人。之前借给红松她们当秘密据点使用过,你跟我去那边,躲开玫瑰报业佩洛雇员们的混账鼻子。”
小姑娘愣愣地点了点头,她只知道自己要离开这个她无比熟悉的宅院了,但只要能跟姑妈这样的人住在一起,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你还愣着干什么,耀骑士阁下?”佐菲娅突然抬高了声调,这下玛嘉烈读懂了她眼神的含义:赶快收拾离开吧,趁着麻烦还没有找上门。
朝阳努力地攀升到正午,好将她的光芒遍及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扫除一切的阴影。只是有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乌云遮蔽了她所投下的光锥,然后是一阵阴冷的雨水。雨过天晴,乌云并没有裹住阳光的闪耀。反而是被雨水冲刷后的道路,在光芒的照射下,被进一步激发出了生命清甜而茁壮的芬芳。
玛嘉烈用力锤击了一下面前的武匣,一人高的匣具随后打开,弹出那柄映着寒光的剑枪。
骑士抽出了剑枪,枪柄的刻痕即便隔着战袍的手套都能感知得到,那是敌人的武器无数次被这坚实的剑柄所抵挡后留下的痕迹。
划痕与磨损是武器的勋章,勇敢与坚毅是骑士的剑枪。
手中的武器终会在勋章缀点盈余后圆满退场,而心中的武器则会在披荆斩棘后愈发闪亮。
玛嘉烈·临光,此刻握住了她的武器,坚定了她的心房,踏上了她的道路。
“什么?你们想让耀骑士走这条路?你不如直接把她送到玫瑰报业的总部大门好了!”
“还安排人欢迎?要铺地毯?你们缺的是舞刀弄枪的,不是司礼骑士吧?!还是说你们的征召协议是找芭妮骑士(啦啦队与流行歌舞文艺类的骑士风团体,是骑士竞技副产物之一)签的?”
“越低调越好,越普通越好!你们是生怕商业联合会的探子找不到路么?!要我说她就该深夜过去……我们还得想办法给玛嘉烈换身行头,穿黑色皮大衣扎领带拿报纸再好不过了……”
玛嘉烈走到宅院门口,听到那位旁系的长辈还在对着两名来接应的征战骑士大呼小叫,不由得露出一抹浅笑。姑妈激动起来的声音总是颇有些尖细,生怕别人没有感受到那份刻薄刁蛮,但实际上,姑妈无疑是温暖的,会认真地照顾每一位她所珍视的人。
“佐菲娅姑母,我准备好了。”玛嘉烈晃了晃手中的剑枪,说道。
“你准备好个蹄子,给我回去。”佐菲娅头都不回地应答道。
“……姑母,我没忘什么东西。”
“不,你忘了,给我回去找。”佐菲娅的尾巴不悦地甩动了两下。
玛嘉烈一时愣在原地,她呆呆地望着姑母,顿了顿,又一脸狐疑地回头看了看。
她在脑海中飞快地过了几遍,也没想到遗落了什么东西,她甚至还记得在邮箱里留下下一个季度的报纸订购费用。
“姑妈,我……”
“姐姐!”
一个身影飞一样地扑向玛嘉烈,从背后猛地抱住了她。
正午的阳光是那样灿烂,照在姐妹两人的脸上,遥相辉映。
“姐姐,会回来的吧?”玛莉娅撒娇一样用自己披散着的秀发蹭着姐姐的脸蛋,后者则腾出手,温柔地揉着她的头,轻捋着她的耳朵。
“会的,我们不会再分开了,玛莉娅,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与你在一起。”
“嗯!姐姐安心做一名最耀眼的骑士!我就是姐姐最信赖的工匠!”
玛嘉烈悄悄地松了口气,还好那一声呼唤也让她在最后一刻收住了手,没有给抱着自己的妹妹来一记过肩摔。
姐妹俩相拥许久才分开,玛莉娅最后摘下来自己的挂坠,放在姐姐的手心。
小小的相框,里面是母亲约兰塔·临光的戎装照,温柔内敛,英武娴雅。父母的模样被托付给了继承血脉的两个孩子,而现在,其中的一位将带着两位优秀征战骑士的寄托,再度践行自己的骑士之路。
同妹妹告别后,玛嘉烈来到了姑母的身边,她看到佐菲娅的尾巴不再焦急地抖动了,而是整个停歇了下来。
“佐菲娅姑母,多谢提醒,我……确实忘了些东西。”玛嘉烈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现在,我出发了。”
“怎么,能跟亲妹妹腻歪,就不管我这个外亲老大妈了?”鞭刃骑士用她那标志性的刻薄语调说道,即便她没有转身,尾巴不安分的抖动也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就不抱一抱我么?”玛嘉烈愣神的功夫,她微微侧过头,有些幽怨的小眼神扫过玛嘉烈的身体。
“啊……嗯,对哦……”玛嘉烈连忙也从身后搂过去,但没想到佐菲娅却突然转过身,比自己小巧的身姿却是将自己揽入了怀中。
“真是的,你和玛莉娅都是,只会添乱,愁人……”佐菲娅轻拍着她的背,后者默不作声。
“佐菲娅姑母,玛莉娅她就拜托你了,我会经常回来探望你们的……”玛嘉烈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的玛莉娅,当然要我看着才放心,至于你……”佐菲娅手指沿着玛嘉烈曼妙的背脊曲线向下捋去,轻松探到了那蓬松惹眼的大尾巴,然后猛地用力,从上面揪下来一撮毛。
玛嘉烈吃痛微微皱了下眉,而佐菲娅则在她眼前晃了晃那缕金丝,继续以标志性的单手叉腰动作,有些得意地说完自己刚才的话:
“要是再让我的玛莉娅伤心的话,把你尾巴拔秃了给她织毛衣!”
鞭刃骑士伸着懒腰回到了宅院,她们的行李也已打包就位,在雇佣的司机来到之前,还有时间品一杯下午茶。
玛莉娅愣愣地望着正坠入山谷的太阳,那是姐姐身影消失的方向,她的思绪跟着去了那边,以至于三明治的夹心蛋黄酱从手指尖滴落,涂在了桌上。
“还在想她?”
佐菲娅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正往茶杯里添加方糖,她以茶匙点蘸热水,切去糖块的八角,呈现出骑士勋章的大致轮廓,然后将其投入热茶之中——她少女时曾向往并效仿过的那位舞女,艾露菲耶,正是以这样的方式,对立下功勋的骑士们致以温柔的敬意:勋章与荣誉将沉入卡西米尔的土地,让骑士之国的国民得到愈加甜美的滋补。
“怎么能不想呢~”眼前这位库兰塔少女的心思还没飞回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自己的姑妈。
“呐,姑妈。”
“嗯,什么事?”
“我以后能进工匠团么,我要是进了工匠团,是不是就可以真的成为姐姐的助力了。”
“玛——莉——娅!!!”